孔子在晩年總結自己的平生修養的過程而留下了如下的話. “吾十有五而志于學, 三十而立, 四十而不惑, 五十而知天命, 六十而耳順,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 這個句子表面上?簡單, 可是沒有前後的說明, 又短又模糊, ?不容易把握具體的意味, 因此歷來衆說紛?. 對“耳順”的註釋也是一樣的. 本論文的目的在於分析對“耳順”的歷代的種種註釋, 然後提示從“和光同塵”的觀點來看的新解釋.
對“耳順”的傳統的註釋無論是?一個時代, 是?一個學派, 大體上有兩個共通點, 一 是强調孔子的神聖性而烘托他的與衆不同的面貌, 二是認爲“耳順”是比“知天命”更高的 境地. 代表的註釋有東漢鄭玄所說的“聞其言而知其微旨”和宋代朱熹所注的“聲入心知. 無所違逆. 知之之至, 不思而得也”. 這種解釋是對孔子崇拜太甚, 却失掉了孔子的實在面貌的.
日本的註釋之中有比較近於孔子的實在面貌的. 代表的註釋是伊藤仁齋所說的“耳順 者, 毁譽之來, 耳受而不逆也.” 可是我覺得這種新解釋也有所不足. 我認爲如果從“和光同塵”的觀點來看孔子的“耳順”, 更容易理解孔子的實在的面貌. “和光同塵”是把修道以後發露的神聖的光芒隱藏起來, 再與那些塵俗的一般人諧調的境地. 其基本意義在於聖餘俗的和諧. “和光同塵”是老子所說的句子, 可是我認爲切切實實地實踐“和光同塵”的思想家就是孔子.
對於“知天命”的解釋歷來紛紛, 可是大部分的註釋家大體上同意“知天命”是入聖之門. 我認爲“耳順”是把從“知天命”得到的這種神聖的境地隱藏起來, 再廻到凡俗的世界, 然後 進行聖與凡的溝通和統合的境地. 其具體的德目有兩種, 一是用謙遜的態度來接受別人的批判以進於反省自己, 二是不泥滯於內面的神聖, 而再學習對外面世界的知識和見解的. 接受別人的批判和不斷地學習是看起來?容易, 可是做起來眞不容易的, 尤其是知天命之後再謙遜地實踐是更不容易的.
這種境地表面上?平凡的, 其實內面含着深奧的神聖的面貌, 是所謂螺旋型的發展形態. ≪中庸≫有“君子之道, 費而隱. 夫婦之愚, 可以與知焉, 及其至也, 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 夫婦之不肖, 可以能行焉, 及其至也, 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句子, 我認爲這個句子提示聖與俗的統合. “耳順”就是這樣的君子之道.